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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9章 第五間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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電影院對於梁京百姓, 本就是一個充滿新鮮感的場所。

不提獨樹一幟的裝潢風格、奇特又方便的各種用具、用品、新奇的吃食,單說“看電影”這一獨特的消遣方式,幾乎每日都帶來不同的感受。

今日清晨, 《一個怪物的誕生》既為百姓解惑了怪物的真顏,又帶來更多疑問:為何影片中的人穿著樣貌與他們截然不同?這個被稱為花絮的影片在何處又是如何制作出來?影院的掌櫃到底從何而來?有何目的?

問題太多了。

電影院就像一個巨大而精巧的謎團,不斷刺激著梁京百姓的好奇心和探知欲。

這個謎團太過奇詭, 又極力展露出無害的樣貌, 許多人雖心懷警惕,又無可避免地受其吸引。

此時便是如此。

電影院剛澄清爆米花怪物,再次放出新的預告片, 占據整面玻璃的屏幕正對街道, 新的影片名為《落花時節又逢君》,幾乎是一瞬間就抓住所有路人的心神。

戰亂年代,百姓生活困苦。

女刺客花時奉命刺殺位弱不禁風但手握重權的朝庭重臣沈香君,兩人卻陰差陽錯互換“靈魂”,自此刺客與刺殺目標被迫“綁定”,開啟一段充滿驚險與未知的別樣故事。

不需太多炫目的畫面, 單是刺客和刺殺對象被迫綁定的前情, 足以令人好奇後續, 加上“靈魂互換”的設定,在本就充滿張力的人物關系中, 平添神秘和想象空間。

大武朝不乏描寫神仙精怪的話本, 亦有涉及惡鬼吃人、人鬼結緣、精怪奪舍之類的範本, 可電影通過布景、配樂、演員、臺詞以及特效營造出來的視覺體驗,看書、聽書完全無法與之相提並論。

花時與沈香君的靈魂互換又與話本中常見的奪舍套路不同, 話本喜歡寫精怪想吃人, 不想引人註意, 便想法子披上人皮混入市井;也有人喜歡寫人鬼結緣,鬼為與情人長相廝守,奪舍別人身體。

《落花時節又逢君》的兩位主角都是人,這就令人尤其好奇他們靈魂互換的緣由,以及最後會不會換回來?

假若無法再換回來,二人此後要如何生活?

如果換了回來,沈香君又會如何處置花時?畢竟花時最開始是想要殺了他。

這次的片花只有三十秒,每一秒都精準踩在最精彩勾人的點上,最後一幀畫面是花時和沈香君再一次嘗試喚回身體後,互相對望。

謝旭猛捶馬車車門,驚得拉前方馬匹不停撩蹄子:“所以,到底換回來沒有?”

陳宇寧心裏也跟貓爪一樣:“這電影什麽時候上?太有意思了!”

晉王世子和陳宇寧擠在窄小的車窗口,嫌棄地往一旁撤,偏太遠看不到屏幕,又忍耐著擠回來,“不是說了兩日後?”

陳宇寧:“還要兩日!這可難熬了。”

謝旭坐會馬車裏,“急也沒用,先去吃飯。”

陳京山聽聞昨日電影院掌櫃去了四喜樓,還說要揭露爆米花怪物的真顏,早早便到影院門口蹲等。

看完花絮,他思慮良多,再次感嘆電影院的深不可測。

下午路過,又見新片預告,在門口站了許久。

反覆觀看數遍,他終於看夠,準備離去,回身看見劉根農,走過去作揖行禮,“劉兄,近來可好?”

劉根農沈浸在新片預告上,隔了片刻匆匆回禮,喃喃道:“《小廚娘》還沒改完,竟又要上新片了。連‘奪舍’也能演出來,不可思議。”

陳京山有心打聽:“聽聞昨日影院的小掌櫃去了四喜樓,當時劉兄可在?”

劉根農點頭,繪聲繪色講起昨日四喜樓的場面,“那小掌櫃瞧著面嫩,卻是個厲害人物,三言兩語把那造謠之人堵得啞口無言。她身邊跟著的夥計會工夫,直接將那造謠的人送去見官。不出半日,所有造謠者都被官府的人帶走,全都打了板子。對了,昨日小掌櫃還拿出制作電影的器具。那東西小小一塊,不足指頭大的孔眼對著人,就將那人的面容、身形和聲音全都裝了進去,連周遭的擺件、桌椅也都能裝進去,真真是神奇。”

陳京沒想到路遙竟當眾拿出寶物,聽著劉根農的描述,心生羨慕,又暗暗後悔沒能親眼得見。

謝旭是左相謝謙儒的嫡次子,在外游學一年,臨近府中老夫人生辰,提前回京。

謝老夫人極為疼愛這個孫兒,生辰大宴在前,還催著謝夫人給他辦一場接風宴。

一場小宴,來得多是與謝旭年歲相當的小輩和貴女。

左相家的帖子,少有人推脫,宴會這日自是熱鬧至極。

酒過三巡,一群人圍著謝旭,求他講講在外游學的趣事。

謝旭喝了不少酒,兩頰浮著粉光,眼睛發亮。

他挑了些游學途中的見聞講述,漸漸神思混沌,話鋒一轉,說起天下第一劍客葉輕舟的事跡。

自昨日在電影院看了《天下第一》和《盛京小廚娘》,葉輕舟、餘蒸蒸、景皓幾人的形象就在腦中紮了根,當時從影院出來還沒感覺,後來去酒樓吃飯,幾人聊來聊去都是劇情。

最是意氣風發的年紀,誰沒有做過鮮衣怒馬,仗劍天涯的美夢?

三場影片中,謝旭最喜歡《天下第一》,夢中都有葉輕舟的身影。

他文采不俗,又帶著厚重的角色濾鏡講故事,江湖的刀光劍影、快意恩仇被他描述得波瀾壯闊,很快吸引住賓客的註意。

陳宇寧坐在一旁,時不時給劇情打補丁。

旁人好奇:“陳兄也見過葉輕舟?”

晉王世子面容一貫沈肅,語氣帶了點難以察覺的自得:“葉輕舟並非謝二少游學途中遇見的俠士。而是電影《天下第一》的主人公。身在京中,諸位都還不知電影院?”

謝旭紅著臉拍腦袋,小聲嘟囔:“這話我想說的!”

陳宇寧也小聲吐槽:“沒記錯的話,世子也是昨日才知曉電影院。”

晉王世子:“……”

旁人聞言,更加好奇:“店影是何物?店影院又與店影有何不同?我等從未聽聞過。”

這次謝旭搶在晉王世子前,叭叭叭把在電影院的見聞全倒了出來。

隔著屏風的另一側,貴女們也在聽,臉色驚奇,忍不住與相熟的千金咬耳朵。

“聽著倒真有趣,可惜在東市,平日不好過去。”一個貴女遺憾地說。

穿鵝黃色繡花百褶裙的少女點頭,垂在耳畔的流蘇輕晃:“聽二少的意思,無論男女,走夫販卒都聚在一處看店影,還要吹燈,女子怎好去?名聲不要了?”

貴女千金初聞意動,轉頭一細想,便知無論那影院如何有趣,她們都無緣得見。

萬寶珠早上被皇後留在宮中說話,出宮後又回府換了身衣服,抵達謝府,已經開宴。

不過她身份高,又深得武帝寵愛,就算來得遲了,也無人敢說道指責。

侍女在前方引路,萬寶珠還未走進清風閣,便已聽見謝旭的聲音。

屏風另一側,眾貴女紛紛起身,低頭行禮:“千歲殿下。”

“不必多禮。”萬寶珠徑直走到宴廳正中間主位落座,“在門外便聽見裏頭熱鬧,這是有什麽稀奇事兒?”

旁人不敢魯莽回話,謝晚是謝旭胞妹,負責招待女眷,淺淺提了兩句電影院的事。

有人起頭,其他人也活躍起來,你一言我一語,再次小聲聊起電影院。

可惜以她們的身份,無論是出閣前還是嫁做人婦,都不太可能去那樣的地方。

萬寶珠聽貴女們從興致盎然的討論到逐漸認命的嘆息,把玩著腰間的荷包,語氣散漫:“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去處,男子去得,為何女子就去不得?想去看,帶上侍女仆從,又有何妨?”

大約八年前,宮中設宴,混入刺客,危機之時,太子替今上擋了一刀,傷重身亡。

太子薨逝,武帝傷心欲絕,不思寢食,病倒在床。

萬寶珠是太子遺孤,當時年僅五歲,進宮寬慰武帝,日夜陪伴君側,後被賜封德宜公主,多年聖眷如一日,行事慣來無所顧忌。

旁人只敢捧著,萬不敢忤逆,聞言皆輕聲附和,不再多言。

萬寶珠覺得無趣,忽地想起路遙,唇線不禁上彎。

那小掌櫃行事才是乖張無狀,各府貴女若是見到她,怕是要驚去半條魂。

可惜啊可惜,她們都不會去那電影院。

接風宴上的趣聞,到底將電影院宣揚了出去。

第二日《落花時節又逢君》首映,門口陸續停了數輛馬車。

謝旭跳下馬車,身後緊跟著一穿淺藍色錦衣的白皙少年。

謝晚被兄長扶著下車,沒來得及打量傳說中的電影院,擡眼便見後面的馬車下來一個眼熟之人,臉色微僵。

孫清荷看見謝晚,臉色同樣尷尬。

她亦是一身男裝,陪她同來的是胞弟孫清舉。

昨日,各府貴女滿面遺憾,哀嘆去不了電影院,再無後話。

宴會一散,謝晚實在心癢,又去找謝旭詢問,這一問便成了心魔。

她趁著謝旭酒勁未消,求他帶她來一趟電影院。

謝旭清晨酒醒,百般推脫,最後還是沒抵抗住妹妹的央求。

孫清荷也差不多,從謝府離開,忍不住派人去松安街打聽。

電影院在松安街可太出名了,隨便抓一個路人,都能說道半天。

仆從打聽到消息,還親自去了影院,在門口觀察許久,回府稟報了許多內容。

孫清荷聽完久久沒有說話,這時丫鬟稟報少爺過來了。

孫清舉是盛王世子的陪讀。

盛王世子不知從何處得知了電影院,萬分好奇。

但他自小體弱,王爺和王妃對他限制頗多。除了讀書和進宮,平日很難出府,便偷偷囑托陪讀到影院一觀,回頭講與他聽。

孫清舉年僅十一,除了爹娘,最依賴孫清荷這位胞姐,得到差事就忍不住過來找她。

孫清荷猛然想起萬寶珠,那位殿下喜歡女扮男裝混跡市井之事在貴女之間不算秘密。

眾人只在暗中羨慕,卻無人敢效仿。

孫清荷反覆思量,料想不會遇見熟人,橫下心同孫清舉一起出來,哪想到在影院門口遇見左相千金。

謝旭也看見孫清荷,顧不得驚訝,轉頭招呼謝晚快去買票,再遲些買不到頭場了。

《落花時節又逢君》的預告剛出那天,酒樓便有許多食客念叨要來看這一場。

謝旭買好票,帶謝晚到休息區等待廣播通知檢票,結果又遇見好幾位女扮男裝的貴女。

她們或同兄長一起前來,或是帶了奶嬤侍女。

視線相觸,全如燒著了一般飛快避開。

尷尬和沈默逐漸籠罩整片休息區。

陳宇寧和晉王世子早就來了,在角落吃著爆米花閑聊。

在這片壓抑的空間,顯得格外輕松自在。

路遙在後臺調整廣告屏的播放內容,同《落花時節又逢君》一起上線的還有最後一支爆米花可樂廣告。

它和前面兩條不太一樣,但內容是路遙目前最喜歡的一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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